獨曳行箱漸痿疲,回頭海嶠夜迷離。
天涯役逐羈人歎,雲際摶搖鐵鳥馳。
過眼窮溟聊俯望,牽情深緒暫相遺。
窗前光景須臾換,已是新秋葉落時。
旅人身影 - 散文
暮夜星沉,我拖著沉甸甸的皮篋奔赴機場,趕乘零晨班機前往荷蘭。皮篋內載滿日用品和文件,還有敲詩填詞的工具書,這些工具書是旅途上助我紓解覊愁的伴侶。
半年來奔波蓬轉,差事頻頻,深歎戎馬倥傯。甫繫好安全帶,客機便急不及待在跑道起步疾馳。引擎隆隆作響,無情地轟走我的睡意,我向空中小姐討了一瓶白醴一飲而盡。反正無聊,趁睡魔尚未呼喚遂往窗外望,乍見景物不斷後撤和縮小,整個城市瞬間縮成一顆發亮的珍珠,從視線中慢慢消失。
未幾,景物漸漸黯晦、迷糊,眼皮漸漸沉重、下垂,不知不覺間我已是御風而行的列子,也是摶雲萬里的巨鵬,更似夢見自己是莊周、說著鯤鵬故事的蝴蝶。驀地,擴音器吵了一遍,我慌忙張開眼臉瞼,只見客機仍在跑道上奔走,但窗外景物卻和我變蝴蝶前迥然不同!莊周和蝴蝶此際仍在腦海縈迴,我不禁懷疑:故地的傷愁、昔日的遺憾、人事的對錯和半生的得失,是否徒為槐安一枕、蟻夢一場?
客機清晨抵達阿姆斯特丹,入境乘客非常少,偌大的機場顯得格外冷清,我辦妥入境手續後迅即離開。荷蘭位處歐陸北隅,前臨北海,極地的寒意穿過北溟襲來,在我雙臂上梳出一排排疙瘩。我連忙披上外衣,然後拖著疲乏的身軀前往酒店。太陽在地平線下久久仍未探頭,大地昏暗荒涼,市面人車稀少,半禿的樹木偶爾掉下幾片黃葉;街道死寂,連枯葉墮地的卡擦聲亦清脆可聞。異國蕭森的氣氛叫人悸慄不安,我隱隱感覺到腳邊捲起蕭瑟的秋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