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定慧寺(三) 宿寺

過定慧寺(三) 宿寺

 

是夜託宿寺內蘭若園，心緒不寧，蓋「蘭若」即「寂處」，陽氣少而陰氣盛也。此間氣氛詭異，復想起「倩女幽魂」裡蘭若寺乃妖魅藏身處，書生寧采臣於此遇險。余膽怯，慄慄危懼夜坐難安。

 

宿房不足百尺，壁上裂紋恍如籙文咒語，當中料有天機歟？几案上置小香罏，罏香氣味教人昏眩。麝烟杳杳，眼前景象逐漸迷糊﹔不知何時，景物已如底片般黑白倒置。啊！原來物質世界都是虛象，真象是相反倒轉的！難道我已進入悟境?但且慢 -- 真相不就是無相嗎? 我糊塗了。究竟這是悟境、定境，還是……驀地，我定過神來，猛力拍拍腦袋，原來剛才假寐而已，敢情是給罏煙催睡了，所見的虛相根本也是虛相！

 

宿房內有一尊巨大的羅剎瓷像，龐大身軀遮蔽整片窗子，令房間密不透光倍感陰翳。羅剎面向床榻站立，軀體儘管有點破爛兇相卻依然駭人﹔羅剎緊握利劍作躍起狀，準備騰起刺來。地上有幾根夜叉像的殘臂，應是石像破損組件遭丟棄於此。斷臂肌肉賁起栩栩如生，血管裡殷紅色的血液仍在流動，似乎準備向羅剎揮拳迎擊。細看，幾根斷臂的手指有的張、有的合，原來它們正在猜拳，包、剪、錘喊聲此起彼落互有勝負……

 

七律

坐到深更未得眠，陰森異物榻床邊。

煙生罔影罏香幻，壁裂奇紋咒籙玄。

羅剎殘軀猶杖劍，夜叉斷臂正猜拳。

禪門不是無爭地，利刃銅錘競後先。